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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用事件的大小去评判承受的重量

时间:2018-08-21 作者:十二君子

我们知道在一件打击过后最严重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之后会带给你的心里创伤。我们普通人在没有经历过别人所受到的伤害时会抱着轻视的态度,但这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事件的大小来评判一个人承受伤害的大小,这是不严谨的做法也是对受害人不公平的做法。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去理解别人,帮助他们从阴影里走出来。

不要用事件的大小去评判承受的重量

林奕含事件无需我多介绍,最近已经火到遍地都是讨论这个的文章,原本这类热点型文章向来是交给金水的(十二君子下的另一位作者),可那天朋友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哪怕效果甚微。

那位朋友问我:性侵有这么严重吗?林奕含为什么因此就自杀?

我想这不仅是这一位朋友的困惑,网上还有网友评论,性侵比得过越战,比得过集中营,比得过核爆?他的精神科医师居然这样做类比?

看过林奕含生前采访片段的人应该还记得这样几句话,林奕含的精神科医师疏导她时说:你是经历过越战的人,经历过集中营的人,经历过核爆的人。

言下之意估计就是:你是经历过这样暴击的人,以后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其实,我也觉得这些话说的不对,但是不对的点不在于类比的不对,而在于经历过不代表可以走出来。

马东在最新一期的《奇葩说》里谈到:真正的暴击,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之后的心理创伤。

熟悉心理学的人应该听过一个名词: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有些事情完事了也不会放过你,事后一点一点的凌迟才是最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拿性侵幼童做例子,TA还闻得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想得起那个人粗暴的态度,小小的一个孩子,之前都还只看过这世间美好的事物,突然间丑陋在面前坦诚得一丝不挂,恶魔按着TA的脑袋往欲望那里送。这些场景一遍一遍在脑内循环播放,纠缠到至死方休。所以性侵后受害者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洗澡,不是身子不够干净,是脑子进不了水,那里的噩梦洗不掉。

所以不要用那些事件的大小去评判这个人经历的痛苦,事件可大可小,或许集中营和性侵在某些人眼中不是一个量级,但是过后带来的痛苦却都是足以毁灭生命的。

我不认为那位精神科医师说的话有足够的疏导作用,经历过越战又如何?经历过集中营又如何?经历过核爆又如何?多的是患上战后综合症的人。

或许性侵是几次,战争是几年,但是这些事件之后呢?就太平了吗?悲剧才刚刚拉开帷幕,谁都不知道梦里还要反复多少遍,生活中还要受多久的影响。自杀是闹着玩的吗?若是可以,谁不想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你不是只看了林奕含的相关报道,而是有好好看过她写的那本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你就会发现,这个女孩真的陷在抑郁症里,很深。跟她所叙述的一样:如果你阅读时感受到痛苦,那都是真实的;如果你阅读时感受到美,那也是真实的。

除了痛苦和美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混乱。

不要用事件的大小去评判承受的重量

她的行文逻辑有些时候是散乱的,有些时候是有条理的,非常符合一个深陷抑郁症之人的状态。抑郁症是什么样一种状态呢?你会感觉自己好像陷在一片思想的沼泽里,那里面土壤的气味都是厌世,绝望,无奈。不会一直陷在里面,有逃出来的时候,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拉回去,这样的反反复复更使得人想自杀。因为久了之后便会麻木,对现在拥有的好也不确定,彻底对人生失去念想。

所以书中的房思琪骗自己说,她对老师是有感情的,是有爱的。那么这样就能解释一开始所有的性行为。可是这样没有用,聪明如她,不会感觉不到其中的逻辑漏洞。以爱为前提,进行所有的事是顺其自然,可是先进行了这些事,再强灌上以爱之名呢?有些事情顺序倒了就是天差地别。

现实中的林奕含应该也这样安慰过自己,可是她发现这样还是说不通;她也试着把所有的事情讲出来,写成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写作于她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发泄。

不是说当你可以平静地叙述往事的时候,伤口其实已经愈合了。但这个的前提是,你所叙述的所有,都是真实的。故事是真实的,平静也是真实的。然而从林奕含的采访视频中你可以感受到,她对于往事的介怀依旧极大,在讲到“比集中营更可怕的事,是房思琪式的强暴”甚至一度一口气郁在胸口无法说下去。她做到了故事的真实,却还无法做到平静,毕竟这样的创伤太大,需要给自己时间,而很多人熬不到那个时间点,于是选择了辞世。

《不能说的夏天》里女学生白白的故事跟房思琪的很像,而且也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颇有魅力的教授,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强制性的第一次。这样的回忆势必是不美好的,即使对面的教授平日里再风度翩翩,掩盖不了强暴的事实。电影里,李教授的妻子林律师作为其夫的辩护方咆哮着质问过白白:“这八次中,你有没有自愿与他发生过性行为?”

“第一次不是自愿的。”

“我问你后面有没有?!”

“有。”

一个“有”字被律师抓住了可打的点,将问题转到了男欢女爱的层面上。

“你为什么要诬告他,是不是因为得不到他?”

早在开庭前,白白的律师问过她:“如果林律师问你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叫,你要怎么回答?”

不要用事件的大小去评判承受的重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李教授了。”

“你还要告他吗?”

白白用行动告诉了观众一切,当林律师不停地用“诬告”震慑她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让全场鸦雀无声:“李教授告诉过我,只有诚实地面对自己,存在才有意义。”

第一次的强暴是真的,后面的自愿也是真的,是爱情也好,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也好,只有当自己承认了这些纷繁复杂中实实在在的丑陋,才可以真正从中走出来,作为旁观者缅怀这一段过往,然后跟自己说:“没事了,你看今天的太阳多么好。”

就是这么残忍,PTSD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所有。有些人接受了之后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有些人可能依旧会选择死亡,甚至还有一些人半死不活地活着。

七年前《禁闭岛》里就给过我们非常影像化的案例。精神病人Teddy是一个经历过集中营的士兵,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战后综合症,因此家庭被搅得一团乱。深陷抑郁症的妻子亲手溺死了他俩的孩子,而他开枪打死了妻子帮她解脱,放火烧了房子,从此精神失常。

作为一个攻击性极强的精神病患者,Teddy最后选择了去做脑叶蛋白切除手术,手术后会失去记忆,不记得曾经集中营的暴虐,不记得所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同时他也失去知觉,没有痛苦,开心和其他感情,跟死了差不多。

当今的精神病治疗远远跟不上肉体疾病的治疗,药物也好手术也好,无非就是让你成为傻子,让你的脑内思维流速减慢,不再有能力去想那些让你发疯的事,混混沌沌,从此以后就是一具肉身在移动。

影片最后问了一个问题:Which would be worse? To live like a monster or to die as a good man? (哪一种情况更坏:像一个魔鬼一样活着?还是作为一个好人死去?)

死亡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种事情没办法以己度人,因为他们脑中的痛苦,旁人无法感知。做不到研究出更好的治疗方案,请有起码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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