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有只从未死过的鸟,这句话看上去比较的平淡无奇了,但是仔细的揣摩的话,这句话应该有更加深层次的意思,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小编也不好说了,但是下面就跟随小编一起看看具体的介绍吧!
辛德注意到树上有一只鸟,那鸟躲在层叠的叶片之下,仿佛树的一部分。
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至于那只鸟,除了辛德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它。
辛德之所以发现了它,是因为他正坐在这棵树旁边的木长椅上发呆。发呆这种事是辛德之前的人生中宁死也不愿做的,让时间白白的溜走而不去做任何有意义的事,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一直自信在与时间的这场竞赛中,自己是最成功的赛跑者,因为他总是遥遥领先的。
小学的时候连跳了两次级,大学也只读了三年就提前修够学分毕业了。甚至连工作之后,也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就坐到了其他人需要十年奋斗才能换来的位置上。
也不仅仅是时间,他儿时的同学,朋友,那些值得依赖信任的人,也早早的被他远远得甩在身后,小得看不清轮廓了。
这可能是他生命里屈指可数的几次发呆了,运气好的话,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只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发不发呆不重要,时间溜没溜走也不重要,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香樟树下静悄悄的,一切被明媚的阳光照得发白,就像是过度曝光了的相片。辛德有一瞬间觉得世界仿佛真的快要消失了。
“嘿,树上的鸟。”
辛德干涩的嘴唇抖了抖,发出一团模糊的音节,那声音出口的一瞬间就被浓重的静谧稀释了。
辛德确确实实对鸟胡乱地喊了一声,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目光还是呆呆的,不知道有没有看向鸟的方向。日光之下,树,人,鸟静谧得就像瓦西里耶夫笔下的风景画。
过了一阵,辛德又说道。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我却不知道该向谁说……”
辛德的眼神随着每个字的吐出而变得愈发空洞。光芒在他的双眼中暗淡下去,慢慢变成两个连光线也不能逃出的黑洞。
“嘿,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在这棵树下,在个木椅子上,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都像木偶一样对着空气发呆。”
鸟儿扭头用金色的喙梳理了一下不太舒服的羽毛。
“是谁?谁在那?”
辛德像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从长椅上跳了起来。他的事可不想让其他什么人知道,但是当他仔细搜寻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除了一只看不出什么品种的鸟之外,什么活的东西都没有。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上帝回答了他的话,或者他是否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失常而产生了幻觉。可是树上的鸟发出的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却总是让他忍不住大胆的猜想起来。不会是一只会说话的鸟吧?他在心里嘀咕着。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还叫了我一声吧?你也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呢。我是一只会说话的鸟,但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人知道。我从没刻意隐瞒这件事情,你知道的,正常的人不会和一只素不相识的鸟说话。”
这一次,鸟儿的声音很清晰,像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发出来的,却又充满了与这声音完全不协调的冷静与理智。
“抱歉,老兄。只是我还不明白你说‘你就要死了’是什么意思。就对‘死’这个字的理解,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死掉’。连动物植物也没有真正‘死’去的。其实要我说,你也根本不会‘死’,你不过是在杞人忧天罢了。”
辛德的心跳得就像被一个软布包裹着的大锤子砰砰磅磅的锤着,他用他仅剩的一点理智思索着。本想问问它为什么会说话,可一听到这只神奇的鸟儿说自己根本就不会死,他打算还是认真听听它有什么好的方法。
他觉得它一定是上帝或者什么神灵派来拯救他的,因此脸上轮廓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你说我不会死,这是怎么回事?”
辛德抑制着自己难以平复的心情,可是并不能消除因交感神经兴奋而引起的心跳加速,声音颤抖。
“首先我们要讨论一下‘你’是谁了。”
鸟儿露出一种近乎狡黠的表情。要知道,露出这种表情对一只鸟来说真是不容易。
“试想一下,假如把你分成两半后仍然能够正常活着的话,从你的鼻尖切下去,分成完全对称的两部分,那么告诉我哪一半才是真正的‘你’呢?”
“把我从中间切开……我的老天……”
真是诡异的问题,就像这鸟一样诡异,可是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乖乖的回答问题。
“如果我没有死的话,那自然两个都是我啦!”
“那若是从脖子分开,分成头和身子两部分,头和身子也都是你吗?”鸟儿侧过头,只用一只眼睛盯着辛德,那灼灼的目光仿佛真的要把他分成两半似的。
辛德有些气急败坏,心里想道:我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啦,我只是想要知道怎么样能够逃脱死亡这吞噬一切的魔鬼。可是你这只蠢鸟,却总是想着法戏弄我。
“我告诉你,无论是从哪里切,怎么切,都是我!只要我还能活着……”
说到这里,辛德缥缈的注意力又汇聚到死亡的这件事上来。仿佛他的人生是用4B铅笔在素描纸上随意划过的线条,那拿着铅笔的人是个没有耐心的学徒。这条线他怎么画也不满意,心中愤恨,抬手就在这线条的中间扎了个破碎的圆洞。
流畅的笔迹在那个破洞面前束手无策,戛然而止。洞的出现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以至于连画画的人都没有想到。
有了那个破洞,线也不能叫线,画也不能称之为画了。其他的部分画得再栩栩如生,都不能把看画人的眼睛从那个洞里拔出来。整幅画都被那个洞给毁了,就像辛德的人生。
“那如果,只是剪掉了你的头发呢,剪掉的头发也是你吗?”
鸟儿懒得去理会辛德,他那像变幻莫测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天气般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
头发是我吗?当然不是我了,这个回答在辛德心中快速划过。但他又不贸然开口,这好像和之前自己的回答有些许的违背。头发确确实实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呢。
可是若要承认那地上的碎屑也是自己的话,他实在也不是很情愿。
辛德快速回忆了一下,那些不曾在记忆中留下太多痕迹的理发经历。朦胧中他好像忽然坐在一面白得刺眼的玻璃镜子前。他没有戴眼镜,此刻,一切的边界都被模糊掉,他努力辨别着镜子里自己的五官,他越用力,五官就变得越模糊,最终彻底融化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些湿漉漉的碎发从他的耳际划过,有的触碰到了他的脖子。那感觉冰冰凉凉的。
以前他从未注意过碎发给他带来的感受,现在他觉得哪些细小的发丝都是那么美丽而又可爱的。如果那连那些碎发也都是‘自己’的话,那真的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啊。
一想到把‘自己’扔在地上,再被扫进垃圾桶,真是奇怪得要命。
可是自己刚刚已经说啦,无论从哪一个部分切的话都是“自己”,所以他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么看来,那一部分头发应该也是我。”
“很好。”
这句话不是鸟儿说出来的,是辛德从鸟儿的眼中读到的,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就好像学院里那些什么都学不会的笨学生,突然集体开了窍一样让老师们心满意足,春风得意。那神情也让辛德心里一阵难受。
“那么现在我们来想象一些有趣的事情吧,反正像头发这种碎屑也没有人喜欢,现在如果我用火把它们烧掉。剩下一堆……嗯……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在一间教室的窗户外面听到的,应该是一些被叫做碳的东西吧?”
鸟儿不太自然地抖动了一下翅膀,两个爪子紧张的松了松。想要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不过辛德没有注意到这些。
“那那些黑乎乎的碳粉末,也是你吗?”鸟儿清了清嗓子,继续它的话题。
“也是我。”这一次辛德想都不想了。
“那么假如把除了头发的之外的‘你’也烧掉呢?也许是灰白色的更多的粉末,可是你还是没有‘死’,你只是以粉末的方式存在着,这个时候,‘你’还是你吗?”
辛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仿佛看见了石碑,鲜花,黑白色的人们在哭泣,其中一个人是他的母亲。他感受到自己被装进一个狭小又黑暗的匣子里,在那里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
他尖叫起来,声音大到树叶都跟着微微的摇晃起来,鸟儿却无动于衷。
“好了,集中注意力。既然我们都聊到这里了,假如100年都过去了,你的骨灰早已没人看管,被不小心踢翻在了花坛里,和潮湿黝黑的泥土混在一起,这一部分还是你吗?快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
辛德虚弱的回答,他用双手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仿佛刚刚他的头被这只怪鸟猛揍了一顿。
“这个时候,有一颗树的种子正在萌发,它吸收了全部的‘你’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从无到有,从虚无到生机,从黑暗到光明。那这棵树是你吗?一个全新的生命,你们所谓的‘生’。”
辛德整个人呆坐在那里,一棵树……他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是一棵树,或者变成树的一部分。可能是一片新鲜的树叶,或者成为一条纤细的枝条。他仿佛看见金色的阳光之下,海浪般层叠的枝叶在随风起伏,其中有一些枝叶是他自己。他嗅到泥土的芬芳,他听见虫儿躲在阴凉处鸣唱……
“我从前就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鸟儿打断了他的思绪。
“现在我是一只鸟,还有我脚下的这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