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轰轰烈烈,也不是平平淡淡,在爱情中,两个人是相互影响,相辅相成的,当两个人意见不合的时候,要如何去改变对方,或者背对方所改变,这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找到合适的爱情,人生会更加美好。
直男癌古龙先生说,女人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尊敬的。小李探花和阿飞都犯了同一个毛病,他们的爱情很具仪式感,不涉及床笫,充满处男的臆想。但加诸于对方,林诗音尴尬而无地自处,林仙儿轻蔑而微微一笑。
好的爱情里,需要双方才智匹配,接得住对方出招。有情爱的冲动,不能徒具仪式感。有共同的利益,不强迫一方无限制付出。有被需要的需求,如此才能容纳双方在一段关系里建立存在感。
好的爱情不只是请客吃饭,也不止于产生愉悦,一些时候的苦痛与挫折,更能令恋爱者沉醉。阳台上下的朱丽叶与罗密欧,花园内外的崔莺莺与张生,断背山下来后各自组建家庭的那两位,禁忌与压迫下的男女,或男男、女女,更容易从中得到飞翔的快感,像长脚工掀翻背上沉重的麻包。
但好的爱情,就一定令爱情的双方更好吗?
金庸的射雕三部曲,武侠之外,说的是爱情的三种状态。爱情的追随者,爱情的对抗者,爱情的合作者。
郭靖与黄蓉是爱情追随者的关系。表面是,郭靖被黄蓉推着走,每一个郭巨侠练级的关键节点,都有黄蓉的创造性发挥。但细究他们的人生轨迹,郭靖从未一步挪离既定的走向,是黄蓉从彼此南辕北辙的人生岔道交织的一刻,一点点向郭靖偏移,最终合流在一起。郭靖守护襄阳,郭靖就是黄蓉的襄阳。对黄蓉而言,这段爱情带来的决定性命运,真是心中所愿吗?我们在《神雕侠侣》中看到的黄蓉究极版,就是她最初期许的自己吗?爱情是不是一定让黄蓉变好了呢?大概她自己也不明白。
杨过与小龙女是爱情对抗者的关系。明面上,杨过更富攻击性,小龙女恬淡,无可无不可。但他们间的对抗是实实在在的。小龙女在全书的四次出走,都发生在两人关系陷入僵局时。第一次,古墓尹志平事件后,小龙女要求明确两人的关系(男婚女嫁);第二次,武林大会发生礼教困局,小龙女要求找到解决路径(回古墓避世);第三次,目睹杨过与大小武争夺郭芙,小龙女要求解决巨侠之女这样的强敌(从小龙女视角);第四次,两人只能活一个,小龙女要求情郎活下去(跳崖而相约16年再见)。
从初离古墓到避世归隐,杨过与小龙女在全书一共历时18年。18年中决裂式的出走发生四次,前两年三次,第四次16年。这样的相处模式加诸一对普通情侣,可能早已鸡飞蛋打。但神雕侠侣对抗了18年。这是两种世界观人生观的对抗,杨过入世,对爱情专注却不专一。小龙女出世,对爱情充满不安全感。携手归隐是她能想到的实现自我与保护爱情的最好方案,但这将牺牲杨过人生的大部分乐趣。于是双方开始漫长的对抗—出走—妥协,再对抗—出走—妥协的爱情拉锯,胜利一点点向小龙女倾斜,但双方都已不复自我的完整。
大概两人失联的那16年,才是双方天性自由发展最惬意的时光。杨过成为神雕大侠,从童年阴影成功跳脱,变成了最渴望的郭靖。小龙女安静地呆在山涧,思念杨过之余,或许会觉得眼下的日子也不错。当他们再度重逢,漫长的时间已帮他们完成了马斯洛最高一层自我实现的目标。终于,疲惫而满足的两个人,可以坐下来,第一次认真聊聊爱情。
张无忌与赵敏是爱情合作者的关系。古龙说,最理解你的通常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张无忌与赵敏起初就是最纯粹的敌对关系,他们互有胜负,互相激赏,从对方身上发现自己渴盼的内容。他们还对对方的身体充满渴望,老实男张无忌对周芷若们规规矩矩,一遇到赵敏,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他们简直是顶配版的律香川与高老大。真心,情爱,分寸,原则,一个不少。张无忌要驱逐鞑虏,赵敏要全私情也要全大义,绝不无条件追随。小龙女的一生是拉杨过回古墓的一生,赵敏只要张无忌为她画眉。哪怕周芷若最后在窗外冷笑,金庸先生留了一个开放式结局。但周芷若根本赢不了,一生游身权力游戏中的张无忌,对这样只懂揽权的初级权力玩家,实在无法分享妥协的艺术。
好的爱情,总会令双方充满生命的大和谐(不是梁羽生老先生的那个意思),但爱情之后呢,如何塑造对方,或者被对方塑造,是一个博弈与妥协的过程。两个人共同走很长一段路,总会多少改变一点自我,和对方的齿轮更好投契,让爱情乃至婚姻这架机器良性运转。但过分要求改造一方,后来得到的,未必就是最初想要的。并且,人性的惰性与坚韧,也很难被改造。
如是,好的爱情并不必然成就更好地人。而是爱情之外的计算与妥协,才让彼此达到最合拍的程度。如果觉得这样过分繁琐,你也可以像阿里萨与菲尔米娜那样,在半个世纪的岁月里各自体验婚姻与追逐爱情,而在行将就木时交融在一起。但这样发生在霍乱时期的狂热爱欲,又有几个人真愿意追逐呢?